村里的人都喜欢把房子盖在柳月河旁边。那些房子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平房——也只能是平房，因为那村子很穷，用石灰粉刷过的家已经很不错了。更多的只是把房子盖起来，任赤裸的红砖经受着风吹雨打。柳月河里虽然常有装载楼板和石灰的船只开过，但村民们没钱买来翻造楼房和粉刷房子，所以对那些船只也不太留意。

      一天柳月河里远远划来一艘来历不明的小船，不慎与水里的石墩撞了一下，漏了。于是，小船就在村里留了下来，小船上的一家三口也在村里一间不用的仓库里住了下来，夫妇俩本来没打算让孩子上学，但看到村里人家的孩子背着书包从门前经过，便也心动了。

男人领着儿子来到校长家，求校长解决孩子的读书问题。校长把孩子从头打量到尾，发现孩子除了脸黑点，及皮肤粗糙点外，五官还齐全，发育也算正常，照他的身高可读四年级了，但至今除了1+1以外其他一概不知。校长却了恻隐之心，竟免除了学杂费让他来读书。

      孩子原来没有什么正经名字，父母平时唤惯了“大壮”，所以“大壮”就成了他的学名，大壮正式上了一年级，从拼音学起。大壮的音量和胆子大得惊人，总是一枝独秀一鸣惊人。但其准度也让难以恭维。举手投足间总泛着一股傻劲，再加上不太正经的名字，同学们便叫他“傻子”。

      同学和老师都想，傻子的智商有点问题，怀疑他是不是一个真傻子。傻子上课睡觉，叫都叫不醒，作业之差，史无前列，订正了还错，错了再订正，还错了！还不如让他上四年级早早毕业。

于是傻子上了四年级。四年级的学生显然比一年级要复杂，拉帮结伙是常态。

      一次体育课，男同学们正在踢一只新足球，是小宝的。傻子当然不能踢，只好在一旁玩蚂蚁。球滚了过来，傻子好奇心大发，一脚把球射出了一道弧线，球，投入了柳月河的怀抱。小宝大哭，男生们把傻子掀翻痛揍一顿。混乱中，一颗石飞出，与化育室的窗子碰撞，玻璃哗哗落了一地。校长赶来，问谁干的，同学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傻子，傻被记了大过。

      学校组织了一次春游，和市里的小朋友一起。柳月河对面风光绮丽，同学们嚷着要过河，但没有桥，只好坐船。

      傻子拎着同学们的大包小包，和小宝坐在一起，同船的还有十几个城里来的女同学，船本来就不稳，到了河中心，几个女孩十分兴奋，甚至站了起来，可又站不稳，只能左右摇晃，这一晃让船哗啦一下翻了身，十几个人全部落入水中。

      傻子和船夫会水，不一会到了岸一。岸上的同学和老师惊呼救命，这时，一道身影掠过，疾速向河心游去。傻子在水中游着托着把女同学一个个拉到岸，自己已慢筋疲力竭。河里还有人在扑腾，是小宝，原来他不会游泳。

      人们把目光转向一旁喘粗气的傻子，傻子感觉到了，又投入冰凉的水中，把小宝拉到岸边，旁边的同学仍惊恐不安，傻子以为水里还有人，便又一次潜入水底，可这一次，傻子再也没能浮上来。

      人们叫着傻子的名字……

又一个春天，又在柳月河畔，几百个学生伫立在傻子墓前。小宝哭着在墓旁放上了一只新足球。

      墓旁，柳月河静静地流淌。柳月河弯弯，流入了碧绿的田野，延伸向远远的天边，更延伸在孩子们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