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親愛的螻蛄才老爸               成亞 

    我是個獨生女，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因此，我是爸爸的寶貝、媽媽的心肝，但並不意味著我就是個驕縱、任性的女孩，相反地，因著爸媽的希望我能成材，所以他們下了一番心血，而他們的苦心，可由對我的教育中看出。  

    老爸是個鬼點子很多的人。因此，為了訓練我的頭腦，老爸著實費了不少心思。小時候，爸爸會將吃剩下的文蛤外殼洗淨，並拆成一枚一枚的蚌殼，然後全部混在一起，再由我成對成對地拚湊回文蛤原來的樣子。剛開始只能玩一些圖形較明顯的文蛤，等玩久了也能依據文蛤的大小、花紋以及顏色來判斷何者是成對的了。我想這遊戲對後來玩拼圖的興趣及能力不無影響。  

    我第一種學會的棋奕是五子棋。記得當時我仍在念小學，有天晚上，爸爸拿了一套五子棋回來教我玩。最開始，爸爸讓我三個棋子，但沒兩三下，我就成了爸爸的手下敗將。經過爸爸投注精神和時間，耐心地指導下，我慢慢學會集中心力去觀察、思考與構局。就在長時間的訓練之下，目前我和爸爸算是旗鼓相當。  

    老爸是學數學的，自然少不了以數學來磨磨我的腦袋。自我開始學加法算術後，爸爸就鋸了五片長方形木板，並在木板的正反面都填滿了數字，然後數字遊戲就正式登場了。先是只練習將一片木板上的數字相加，等較熟練了，再任選兩片木板，將其上之數字一起相加計算，接著增加至三片、四片、五片。因為有五片木板，同時正反面都有數字，可以任意組合，所以光這遊戲就夠我玩好一陣子了。`  

    擁有房子和大院子，難免會有東西需要修理，大自搭絲瓜架，小至修水龍頭，家裡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做，而這些工作自然是落在老爸的頭上。工作，總是需要幫手，可惜老爸沒有兒子，只好由我這寶貝女兒充數。起初，我只是當個小跟班，拿東西、搬工具、遞釘子等，漸漸長大一點，可以鋸木頭、敲釘子。等到我的智力發展到某一程度，同時也具備了一些知識，在工作期間，爸爸就會利用機會傳達一些我能理解的知識，有時甚至就某個現象和我提出看法。就這樣一點一滴的學習，我現在已經能夠自行處理一些小問題。因為爸爸和我都能修東西，所以自稱「小聰明」，封媽媽為「大聰明」。因為，「大聰明」一聲令下，「小聰明」就動員了。  

    老爸常利用機會以書信或口頭地提醒我，我的成就不全是自己的功勞，是因為大家的努力，才有今天的我，所以要常懷感恩的心。就拿這次大專聯考來說，考期只不過兩天，老爸就寄了三封信給我，而且是一天一封。信的內容不是叫我好好把握念書時間，也不是提醒我考試要小心謹慎，而是「感恩」、「求天主的國」。下面是信的一小段摘錄：  

明天，聯考，  

但是，不要把它看作可怕的關口，也不要擔心會考多少分或第幾志願，而是懷著感謝的心去參加，每一堂都心懷感謝。  

    老爸就是這樣，連聯考時也要我心懷感恩。信，我帶著它赴考場，讓它陪我考試，因為它有老爸的關懷。  

    曾經，有位同班同學要求我讓她看看我小時候的照片，我則順便展出我未來的嫁妝——小日記本及大書夾，裡面全是我小時候的生活記錄。我的同學看過後，說：「我從來不知道你爸爸是如此的感性。」是的，老爸很感性，他會將我出生那年的月曆收藏起來，上面有個小紅圈圈圍住我的生日。而爸爸為我所寫下的生活記錄，則篇篇感性，篇篇溫馨，不信你看：  

半夜，抱寶寶起來小便，  

加一條褲子，加一條絲棉袍。  

「雅雅是媽媽的——」我逗她。  

「心肝」朦朦朧朧地，居然開口了。  

媽媽嘿嘿地笑了，好半天，好半天。  

    常有人說老爸拋妻棄女，自顧自地到處亂跑，都不要家了，可是我從來沒此感覺。爸爸雖然常年在外，但是經常寫信回家，讓我們分享他的生活。偶爾，回到家，一手正放下行李，另一手就忙著拿工具，準備替媽媽效勞。我真的覺得我們全家是永遠在一起的。爸爸曾在牆壁上貼了三毛的一段話：「愛情如果不落實到日常生活的穿衣吃飯中去，便不可能天長地久。」老爸正是如此，而他也影響了我。老爸告訴我，愛就是為所愛的人洗碗、拔草、修大門、搭瓜架、掃地……。老爸是既平實又浪漫。  

    老爸常說：「大樹底下，小樹長不大。」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開始漸漸體會到爸爸在我身上所做的耕耘，也看到爸爸辛勤耕耘所結的果實。我真的認為老爸是最了不起的爸爸，能成為他的女兒，三生有幸。謹藉此文章做為老爸六十大壽的生日禮物。老爸，謝謝您。  

附記：螻蛄，一種昆蟲名。能飛，不能上屋；能爬，達不到樹頂；能游，無法渡谷；能挖穴，不能掩身；能走，速度比人慢。因此，螻蛄才即言技能雖多，而不能專精。前面曾說老爸能用他的「小聰明」，有時雖是七拼八湊，但總歸能用。所以，每當完工，請媽媽大人來驗收，媽媽大人總對老爸說：「螻蛄才。」老爸一笑。—198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