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  

                              古浪县黄羊川职业技术中学   何岳山  

         天机不可泄漏。

1．江湖

         昌灵山。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昌灵山是西北的“小武当”。

        昌灵山下有昌灵镇，昌灵镇是咽喉之地。

        五月初三，昌灵镇已经是游客云集。昌灵镇来了一位说书先生。醒堂木一响，说书先生开说，说的是《隋唐英 雄传》里比武打擂的事，老杨林设了擂台，挂一对联：“拳打北山猛虎，脚踢南海蛟龙”。

         说书先生不知道，因为中国北方人多骑马，南方人多行船，所以中国功夫就有了南拳北腿，而昌灵镇是中国功夫的袖珍版。昌灵镇有两家武馆，一个是拳打武馆，馆主人称周拳打；另一个是脚踢武馆，馆主外号郑脚踢。有武馆，就有了争斗。据说听客中的两位馆主认定说书先生的这幅对联为药引子，于是说书先生挨了一顿老拳，抱头鼠窜，两大武馆顺理成章地约定在五月端午比武。

       武馆要生存，就得有“学生”， 比武就是打广告。

       生死决斗的比武擂台早已搭好了，擂台两边还缺一幅对联。

       张老夫子是昌灵镇的文曲星，对联必须他写才能气派。

        张老夫子听过说书先生的故事，左思右想，谁也不得罪，大笔一挥，将传统评书里的对联改为：“拳打西山猛虎，脚踢东海蛟龙”。

        五月端午，比武开始，观者人山人海。

        昌灵山的无尘道长主持大会，定下了规矩：徒手比武，点到为止，五局三胜。

        第一局拳打武馆赢了。

        第二局脚踢武馆赢了。

        第三局拳打武馆赢了。

        第四局脚踢武馆赢了。

        关键的第五局开始了，周拳打对郑脚踢。

        郑脚踢用的是十二路弹腿，周拳打用的是咏春拳。

        相传十二路弹腿为回民所创，是北派腿法中最高的。

        知道李小龙吗？李小龙练的就是咏春拳，他以咏春拳为基础创立了截拳道。

        和所有的江湖厮杀一样，拳脚不见输赢，只好比拼内力了。

        江湖就是江湖，不迟不早，有人出现了，是西冲寺挂单的赵喇嘛。

        赵喇嘛象风一样卷上擂台，袈裟袖一抖，周拳打和郑脚踢都退了四步，坐在地上。

        两人各自运功疗伤，幸无大碍，暗自庆幸。

        但赵喇嘛使他们的颜面荡然无存，江湖人物，活得就是一张脸，明知赵喇嘛的武功比自己高，还得自己摆足台面：“我二人在此摆下了生死擂台，法师为何要插手？”

        赵喇嘛单掌行礼：“阿弥陀佛。小的在西冲寺挂单，人送外号“震山虎”。听说两位大侠拳打西山猛虎，脚踢东海蛟龙，特来请教！”

        周拳打和郑脚踢久居西北，多少有些了解：赵喇嘛必定练得是藏传密宗，与中原功夫是不同的。中原练气，讲的是气沉丹田，百日内打通小周天，即任督二脉，再练大周天。而密宗练气，讲的是人有五轮，练五轮旋转，丹气冲开头顶的百会穴，与天气连通。所以，武功不是一路，单打独斗，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赵喇嘛似乎看出了两人的想法：“不如两位一起上吧，免得浪费咱家吃酒的时间。”

        泥人也有三分气，何况是两位“宗师”。

        结果仿佛命中早已注定——两位“宗师”被打断了手脚，抬到家里后死了。

        赵喇嘛没有回西冲寺，消失在天边。

        一声呼啸，阎大麻子带着土匪到了昌灵镇。

        张老夫子死了。

        张老夫子是被人杀死的。

        镇上的人都说：张老夫子写对联时，千算万算，还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得罪了江湖中人。

        江湖无理可讲，岂能可算？

        逃荒来的张老夫子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孙子，叫张三礼。

        张三礼被阎大麻子吊在十字街头的绞刑架上。

       阎大麻子在磨他的刀，单调的磨刀声在一点一点的剧着人们的心，这孩子死定了。

       天很热，没有一丝风。

       摇铃声里，昌灵镇的阴阳先生陈瞎子来了。

       许多年后，昌灵镇的老人们给后人们讲陈瞎子，神乎其神，说他是活神仙，求签算命，品相测字，请神捉鬼，安土看坟，他是人世间与鬼神间相通的一扇门。因为陈瞎子有“透天记”，一本刘伯温写的预测未来的书，一般人在书上是看不到字的，所以有称“无字天书”，而陈瞎子能看到。

陈瞎子应该是瞎子。

没有人知道，陈瞎子的眼睛却是一点不瞎。

      “我给这娃儿算上一卦，拈个天罡签，吉签这娃儿命不该绝，凶签则天要杀他，娃儿也死的瞑目，快去投胎。”

         阎大麻子也信陈瞎子。

         36根天罡签，在其中一根头上书“吉”，其余皆书“凶”，真是“凶”多“吉”少，众人都捏着一把汗。

         陈瞎子取过签罐，焚香，用清水洗净了天罡签，将签头下尾上放入竹筒中摇动，然后信手拈出一签。阎大麻子看那签，竟为书“吉”之签，陈瞎子连说：“好！好！神家显示，娃儿命不该绝，还请阎当家的放了这娃儿。”

阎大麻子叹了一口气，“好，这小子交给你陈瞎子，”他抬起头，向镇上的人狂呼： “这小子永远不能练武！只要有一天，我发现这小子会武，我就血洗了昌灵镇，杀死所有的人。”

        阎大麻子领着土匪走了。

       多年以后，张三礼才知道昌灵镇不是他命不该绝，是师傅在阎大麻子手里救了他。师傅焚香时口中含了一块糖，放签时左手作无意状蘸口中糖汁涂于“吉”签，然后抽签时用右手，摸到粘涩者抽出即是。

       张三礼拜在了陈瞎子的门下。

       陈瞎子让他当着众乡邻的面，发下毒誓，永远不练武。

        江湖就是江湖，像风像雨又像雾。

        比武的周拳打和郑脚踢，神秘的赵喇嘛，未出手的无尘道长，还有土匪头阎大麻子，就是江湖吗？ 

        他的爷爷是文人，也在江湖吗？

        师傅呢？

2．无字天书

        昌灵镇西边有藏传佛教的西冲寺，昌灵镇东的东来镖局也在江湖之中。

        东来镖局的名号，取了“紫气东来”中的两个字。相传老子出函谷关，守关将领见紫气东来，知道贵人到了，连忙迎接，老子留下了五千字的《道德经》。老子姓李，东来镖局的掌柜也姓李，名天贵。

东来镖局有一趟镖保到广州，周拳打的家人一同回了南方。

        郑脚踢的儿子上了昌灵山，拜在无尘道长门下。

       据说陈瞎子是东北人，他带着女儿逃到了西凉府。人生地不熟，陈瞎子怕无人可怜，眼睛一闭，装个瞎子，父女俩靠乞讨艰难度日。一天下午，到了西凉府的永昌堡，听村里人说刘大善人搭棚施粥，多积善果，陈瞎子父女俩便去讨口粥喝。到了粥棚，才从喝粥人的言语中知道刘大善人的父亲是土匪头儿，官匪勾结，欺男霸女，后来朝廷招安，金盆洗手，做了良民。到了刘大善人，靠着老子打家劫舍来的横财，捐了个秀才，当自己的土财主。只是儿子不是个好东西，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平日里没积德。前些日子得了怪病，请了西凉府的名医来治，多日不好。只好弃医求巫，请了法师天天捉鬼。

        西北山区的民居依山而建。山是土山，山中挖了窑洞，洞中套洞，洞中藏洞，可以住人储物。土匪来了，人藏在洞中，土匪也无可奈何。看过《地道战》的人知道，“那是相当的好”，只不过那是西北山区的平原版。刘大善人的院子坐北向南，后院的东面靠山崖，山崖上有一道裂缝，想必是山雀在裂缝中安了家。陈瞎子猜想刘大善人病急乱投医，何不自己装个术士，演一场捉鬼杀鬼的闹剧，吓诈索要些刘大善人的钱物。喝完了粥，陈瞎子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注意观察，见山雀钻进了裂缝中，心生一计，这山雀就是替死鬼。

        长话短说，刘大善人请进陈瞎子。陈瞎子让刘大善人的老婆恭心制作72张（72取其地煞之意）外观相同的纸牌，在其中的两张上书“吉”， 其余的皆书“凶”，然后将牌拢在一起让刘大善人的儿子虔诚地洗牌。陈瞎子借机观察病人，西凉府的名医已医治多日，不日可愈，便放心的接过病人洗好的牌，手中错动，抽出两张， 视之皆“吉”。便说：“今日看来，神君法力足可降妖，你病不足为虑。既然神家已示其法力足可克妖,那么我就作法请其来降妖吧！”

       于是开坛请神，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四根筷子，让病者抚摸一遍，摸时暗祷：“神灵保佑！”然后陈瞎子接过筷子边念咒，边将筷子大头朝下并在一起放在灵位前的空盘上，并含口水朝筷子中下部喷去，然后手离筷，筷竟立于盘中，接着，恭恭敬敬地把香插在筷子上面小头的缝隙中，并点燃香头。

        陈瞎子全身颤抖，慢慢地进入附体通灵状态，寻找“鬼妖”的居处。

        刘大善人一家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陈瞎子手托圆盘，只听说：“东方甲乙木，木精在东。”果见其手中圆盘指针竟自动指向东方；又说；“南方丙丁火,火妖在南方。”果又见其手中圆盘指针转向南………陈瞎子口报盘指，找到了鬼妖的所在地——山崖上住有山雀的裂缝。

        跟在陈瞎子后面的村民看的目瞪口呆。

       “好个妖怪，藏在山缝中，快搬梯子来，我上去捉鬼！”

         陈瞎子站在梯子上，把手伸进了山缝中，准备掏出山雀，当作替死鬼。

         陈瞎子的手摸到了，软软的感觉，可能是还没长羽毛的小山雀。

         陈瞎子一把掏出来，摔在梯子下。

         一条蛇，我的妈妈呀，陈瞎子掏出的是一条蛇。

        陈瞎子在梯子上真的抖个不停，险些摔下来。

        蛇想吃小山雀，却成了替死鬼。

        各路鬼怪已除，陈瞎子却后怕，身体抖个不停，请神容易送神难。

        刘大善人杀鸡宰羊，忙了半晚上。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陈瞎子借口捉鬼，口报盘指，在刘大善人家翻箱倒柜，让坛坛罐罐全来个底朝天，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惦记”。寻常物品，只要他想要，借口是妖物不利主人。吩咐主人，在自己离开后的晚上某时某刻醋坛火把送瘟神，把妖物悄悄扔到某地。陈瞎子早在哪儿等着，把妖物拿回家中，据为己有。

        陈瞎子看到了藏在刘大善人家的一本书，书有七页纸装订成的，奇怪的是除了封面上的“透天记”三个大字，里边的五页上没有半点墨迹，更不要说有一个字或者符号，真是“无字天书”。 

        陈瞎子知道这就是江湖传说中的奇书——《透天记》。

        陈瞎子想要这本《透天记》。

      “家中各路鬼怪已除，但为了去除病人病根或预防再有鬼怪骚扰”，陈瞎子便拿出三张白纸，“晚上神仙下凡，用三张白纸做出三道神符，管好正房的门，闲杂人等避开，免的冲撞神仙。”

在晚上，陈瞎子用假的“透天记”换出了真的“透天记”。

         第二天，陈瞎子用墨涂了整个三张白纸面，纸上竟在墨里显出一道白符，而符处无墨。一道符让患者烧灰化水服下，一道符佩在身上，一道符贴于梁间，以此镇邪。

         陈瞎子用骗得的三十量白银在昌灵镇买了房子，住下来了。

        至于那本《透天记》，仍是“无字天书”，祖宗有灵，会参透天机的。

        注：

        牌定吉凶：当病者制牌时，术者在桌面一处偷偷打上蜡，当牌制好后术者将“吉牌”做无意状在蜡之桌面上来回滑动几次，使牌上打蜡。术士错牌时，应将牌压紧，这样打蜡的牌由于摩擦力小，故牌被错成三叠，由此而模出两张 “吉” 牌。 只是注意：字面打蜡，摸上面两叠各自的下面一牌；背面打蜡，摸下面两叠各自的上面一牌，即为吉牌。

        老君寻鬼：施此术时，术士一手拿盘，一手托盘，而托盘之手中阴夹有磁石,故术者报何方，磁便至何方，铁针当然便指向何方了。注意：此盘不可太厚，以防减弱磁力。

墨里显符：书符之纸被做了手脚，术士事先用蜡在纸上书符，而蜡与纸色同，不易看出，但墨又不与蜡相吸附，故涂墨后，显出白色神符。

3．不

         陈瞎子把张三礼领到自己的家，张三礼知道师傅有个女儿，叫春妮。

         青春年少，应该是随风飞扬的季节。

         张三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阎大麻子，给爷爷报仇。

         象戏文唱得那样，在他的前面是两条路：一条是学文， “考中状元放了官，抓了阎大麻子开刀问崭”；一条是学武，当个江湖好汉，一刀杀了阎大麻子为民除害。听说（注：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先是闹义和团，烧了洋人使馆；后来八国联军进了北京城，再后来老佛爷逃难到了西北。国家这么乱，文是走不通，只有学武一条道了。

那年春节，张百万请师徒在家做法，陈瞎子手持桃木刻, 踏到光线幽暗的墙旮旯里，口念咒语。果然不一会儿，只见点点磷火飘忽晃动，继而向门缝处飘去，从门缝处逃走。见鬼跳妖逃，陈瞎子便踏罡步斗，摆阵作法。挥动桃木剑，与妖鬼进行激烈的搏斗和较法，最后，终于将各路妖鬼拘在了数张黄纸之上。

        张三礼把拘有妖鬼的黄纸放在燃香头上引燃，只见纸上暗火慢慢燃进，最后终于燃出了鬼妖的原形，原来是些蛇、鼠、刺猬、黄鼠狼等。陈瞎子挥剑斩断已显形的妖魔，喷一口水在妖尸上，只见妖尸个个鲜血淋漓，头分尸残。

         张百万重金酬谢。

         回来后，师傅很高兴，让春妮炒了菜，拿出了酒，说是师徒俩喝一场。

         张三礼跪着给师傅敬酒，师傅一口气喝了三杯。

         “我要练武——”。

        躺着的陈瞎子象屁股上着了火跳了起来，冲过来就给了张三礼三个耳光。张三礼眼冒金光，跌倒在炕边，头被炕桌角碰出了一道口，鲜血止不住的流出来。

         春妮吓傻了，她从没见过父亲发这样大的火，出手打人这么重，要命哪！

        “阎大麻子不会让你学武，否则会血洗昌灵镇。”陈瞎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师傅老了，不要紧，你不要连累我的春妮，不要连累昌灵镇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上千口人哪！你不想活了自己去死。”

         春妮哭着给张三礼包扎好了伤口。

      “孩子，你爷爷是读书人，你也不是快练武的料。你已经十五岁了，练武迟了，”陈瞎子的心平静了许多，“孩子，你练十年就算小成，但江湖不是功夫，你斗不过吃人不吐骨头的阎大麻子。忘掉江湖，忘掉过去吧，平平安安过一生吧。师傅老了，师傅会把吃饭的手艺全交给你，”他看看女儿，“女儿大了，我想把春妮的将来托付给你，你们好好过日子吧！”

        张三礼一言不发。

      “孩子，你要走，请先杀了师傅，杀了春妮！”

         此路不通，张三礼的心彻底凉了。

        要吃阴阳先生这碗饭，品相测字、安土看坟，只要照书上的来，依葫芦画瓢；而求签算命、请神捉鬼，说穿了全是机关，眼尖手快，才能不露痕迹，蒙混过关。早上起来，陈瞎子先从打坐开始，教张三礼拿桃木剑踏罡步斗，摆阵作法的架势，一招一式，要求马虎不得。张三里不痛快，心想瞎子师傅也看不见，自然练得不够认真。陈瞎子火冒三丈，这小子活人眼里下蛆，老子是装瞎，好混一口饭吃，你小毛孩却欺我眼瞎，糊弄师傅。陈瞎子也不说破，放下手中的桃木剑，从袖口中抽出铁尺来，劈头盖脸向张三礼打去，张三礼不敢还手，左躲右闪。他不知道师傅只是装瞎，哪能躲过，身上挨了几铁尺，疼得撕心裂肺。心一横，想不动，让师傅打吧，打死算了。看春妮在一旁泪水涟涟，自己算是个男子汉，心中不忍，只好一边认错，一边小心躲避。

         从那天起，师傅好像变了一个人，脾气越来越大。师傅好喝酒，喝了酒便要数落，张三礼小心翼翼听着，不敢插话。但师傅像是得寸进尺，三句不是话，便要动手。春妮心痛三礼，见父亲喝酒，急忙藏起铁尺。陈瞎子装瞎，没有铁尺，却摸到什么就拿什么动手，出手方位拿捏的准，逼得张三礼手忙脚乱，每次都小心躲避，少挨几下打。

         师傅的脾气仍然不好，但张三礼感觉师傅好像越来越老了，打自己时手脚慢了，自己都能避开了。

        夜。

        土地庙前。

         从西山村赶回昌灵镇的张三礼有些害怕。

         师傅让他去西山村给王大财主送东西，并要连夜赶回昌灵镇。

      “心里有鬼就有鬼”。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鬼”，提着一把刀。

       “小子，拿命来。”

         左一刀，右一刀，刀刀要斩断他的手脚。

         左闪，右躲，自然反映。

        上一刀，下一刀，刀刀要取他的命。

        上窜，下跳，有惊无险。

         多亏了师傅经常打自己，自己躲闪有功夫！

         一走神，刀已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张三礼眼睛一闭，“我命休矣！大侠快来救救我的命！”。

         没有大侠来救命，一个耳光打得眼冒金星，“学武何必到深山，阎大麻子也是鬼。”

         一语惊醒梦中人，“武”在师傅的打骂中，“武”在师傅的捉鬼中。

          不是师傅老了，而是自己“高”了。

          江湖就是江湖。

          东来镖局也关门了。

          路过昌灵镇的商客越来越少了。

          后来，师徒俩出去请神捉鬼，陈瞎子只是打坐，名为压阵；请神捉鬼的主角已成了张三礼。

          后来的后来，师傅让张三礼自己独挑大梁了。

          慢慢的，张三礼成了西凉府远近闻名的阴阳先生了，他有一手绝活，叫“五行斩”。当把各路妖鬼拘在了数张黄纸之上，袖中五把桃木剑破空而出，，水木金火土，把黄纸订在土墙上，张三礼口念真言，仙火便烧妖鬼。

         陈瞎子听说土匪们在永昌堡抢劫刘大善人家时，中了官军的埋伏。

        陈瞎子偷偷去了一次永昌堡，村里人讲，刘大善人家被阎大麻子灭门，而阎大麻子被官军杀死了。

        苍天有眼。

        自己的仇人死了，张三礼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五行斩”，只有除妖杀鬼了。

         张三礼猜想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度过了。

          注：

           鬼火隐踪：有鬼火处是术土或其助手暗抛下的磷粉，因为磷的燃点很低，只有几十度；而鬼火飘动是遇到了风。

           妖鬼显形：纸是预先处理的，将硝（即硝酸钾）溶液，用净毛笔蘸之在纸上一笔画出一些动物图案，开始处应有记号，干后，却无任何痕迹，由于硝酸钾易燃，故由记号处触香火，便显出“妖”形。

           剑斩妖魔：纸事先经过处理，先用笔在纸上沾碱水画出流血的鬼形，晒干，鬼便隐去；而术上喷的水是事先备好的姜黄水，姜黄水与碱水起反应，生成红色，便显出血淋淋的妖尸了。

4．风起云生

         转眼到了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立秋那天，陈瞎子算算张三礼已经十八岁的人了，世道乱，该让他和春妮完婚了。自古行医的不给自己看病，阴阳不给自己看风水。自己虽是阴阳先生，还是到昌灵山求无尘道长择了良辰吉日，定在腊月十八。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昌灵镇来了一伙南方人，住在了昌灵客栈。

         陈瞎子正在家中睡午觉。

         听见敲门声，春妮去开了门，是两个南方后生，穿着和洋人一样的衣服，戴着礼帽，提着礼品，说是来拜见陈师傅。

         来人进了屋里，陈瞎子觉得面熟，但想不起来何处见过。其中年长的便自己介绍：“我姓李，单名一个亮字，家父是李天贵——”

        陈瞎子想起了东来镖局的李掌柜，是李掌柜的儿子，怪不得觉得面熟。另一个，虽然不知道姓名，他已经判断出是周拳打的儿子——“小的是周天明！”

        陈瞎子突然想起他的《透天记》了，心里怪怪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李亮告诉陈瞎子，他打算在昌灵镇重开东来镖局，请老先生择个黄道吉日。

        东来镖局重新开业了。

       开业那天，陈瞎子特意去拳打武馆和脚踢武馆看了看，大门锁了很久了，院内已长满了荒草。

        一个守了十年的秘密，陈瞎子想把它带进坟墓里。

         陈瞎子是武林世家，红毛鬼子占了他们的家乡，烧杀抢掠，他的妻子死在红毛鬼子的洋枪下。为报仇，他晚上潜入红毛鬼子的营地，刚杀死了一个红毛鬼子，就被发现了。只好带着女儿亡命天涯。光绪二十六年（1900）初春，陈瞎子到了京城，当时京城内就已有义和团活动，陈瞎子便入了义和团，学会了画符念咒这一套。但陈瞎子知道洋枪的厉害，血肉之躯喝了符水也挡不住。后来朝廷决定承认义和团的合法地位，默许它进入京。几天之内，居民加入义和团的达十几万人，满、汉士兵也纷纷参加。义和团在北京焚毁教堂，不断示威游行。陈瞎子猜想要与洋人打仗了，偷偷地领着女儿，逃难到西北来。

         陈瞎子是江湖人，听说过《透天记》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他从刘大善人家偷梁换柱，拿了《透天记》，应该立刻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不，“七上八下透天记”，说的是《透天记》有上下两册，上册七页，下册八页。《透天记》的上册已经在手，下册也可能在西凉府。

       陈瞎子想知道这个秘密。

       刘大善人家被灭门，他有些后怕，象当年掏山雀掏出一条蛇来，他的好奇心会害死他。

       东来镖局重新开业了。

       陈瞎子靠自己的直觉，危险离自己越来越近。

       陈瞎子要把自己心里面埋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诉徒弟。

        今天晚上张三礼有法事，明天才回来。

        有人上了房，轻功很好，踩瓦时发出的声音很小。

        只要有声音，陈瞎子就能听见，是无尘道长藏在了屋顶上。

        从院墙上跳进了一个夜行人。

        谁都知道，陈瞎子应该是瞎子。

        没有人知道，陈瞎子的眼睛却是一点不瞎，贼的很。

        陈瞎子此刻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个鬼。

        阎大麻子！死了的阎大麻子！

        鬼没有影子，而阎大麻子有影，阎大麻子没有死。

         陈瞎子将袖箭扣在手里，是祸躲不过，放手一搏吧。

         阎大麻子用刀拨开了门闩。

         阎大麻子左手刚要推门，一颗石子打中了他的腿，发现被人暗算了，瘸着腿跑了。

         房上的无尘道长看到了院旁白杨树上藏着的夜行人，东来镖局的人。

        陈瞎子一夜没睡。

        第二天刚天明，陈瞎子就出了小院，他要去昌灵山，把《透天记》交给无尘道长。

        这是一招险棋，但不能不走。

        陈瞎子给女儿讲出了自己的秘密，自己引开敌人，要她逃命，找到张三礼一同走，走的越远越好。

        陈瞎子藏了另一个秘密，阎大麻子还活着。如果张三礼知道阎大麻子还没有死，回到了昌灵镇，他一定会回来拼命的。

       陈瞎子一边走，一边唱着秦腔，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要去昌灵山。

       陈瞎子突然不唱了，咳嗽起来。

      没有人知道，陈瞎子的眼睛却是一点不瞎，贼的很。

       昌灵镇上冒出了很多陈瞎子不认识的人。

        不，有两个认识，一个是徐三娃，去年给他家做过法事——徐三娃在衙门当差——原来是官兵，昌灵镇已被带领的官兵围住；另一个阎大麻子，陈瞎子听到了徐三娃说了三个字：“阎大人”——自古官匪一家，今天杀人是匪，明天招安为官。

        突然东来镖局那边杀声震天，“抓革命党！”“不要放跑了革命党！”喊声此起彼伏。

        陈瞎子听到了洋枪声。

        陈瞎子转身就跑，兵丁们追来了。

        他进了院子，春妮正在收拾东西，他连忙关上院门。

       “开门！开门！抓革命党！”官兵把院门捶的震天响。

         陈瞎子是江湖人，他早就自己挖了一条地道，通倒了镇外。

          春妮要父亲一块走，陈瞎子告诉她：“阎大麻子还活着，投靠了官府。他要抓我，找不到我谁都跑不了。”

         “不能让张三礼知道阎大麻子还活着！”陈瞎子狠心地把女儿推进了地道，关上了暗门。

         女儿走了，陈瞎子觉得心安了，他要烧了那本《透天记》，把这个守了十年的秘密带进坟墓里。

         院门被砸开了，阎大人阎大麻子和兵丁们扑了进来。

5．透天记

          张三礼正在回昌灵镇的路上。

         他看到春妮背着个蓝布包，满脸是汗，没命的向他跑来。

         他知道师傅出事了：“十年前师傅救了他，今天我必需得救我师傅。”

         春妮泪水涟涟。

         十字街头。

         陈瞎子坐在太师椅上，一把洋枪枪口顶在他的太阳穴上。

         两个兵丁抬过一张条桌来，条桌上放着文房四宝。这一次，阎大麻子没有磨他的刀，他在两张纸上画了两个叉，揉成纸团。

        天很热，没有一丝风。

        摇铃声里，昌灵镇的阴阳先生张三礼来了。

        阎大麻子的笑声冻得人直发抖：“不愧是张老夫子的孙子，知道我要杀你仍然敢来。”

        张三礼笑了笑：“十年前，在这里，师傅救了我；今天，我来救我师傅。”

       “你有什么本事救得了你师傅？”

        “张三礼自有捉鬼之法。”

       “我们还是从十年前的那个中午开始，想当年我是土匪，今天我是朝廷命官。”阎大麻子望着张三礼，有些得意，老子画了两个叉，你挑那一个，陈瞎子难逃一死。“你要救陈瞎子，我送你个人情。在这儿有两个纸团，我在一个上面画了个叉，一个上面画了个圈，你来挑一个。是圈，你师傅可以活；是叉，你师傅就的死。你是阴阳师，能掐会算，能挑对吧，别挑错了。挑错了，不是我杀了你的师傅，而是你杀了你的师傅。”

强盗，可以成为朝廷命官，但他永远是强盗的逻辑。

         张三礼觉得身上有些冷，阎大麻子此计太毒辣了，他不但不会放过师傅，而且要让他师徒俩名声扫地。你能掐会算，却挑错了纸团，杀了你的师傅。

         坐在太师椅里的陈瞎子突然开口了：“无尘道长也来凑热闹？。”

         无尘道长来了，带着他的弟子，郑脚踢的儿子——正戒。

        阎大麻子不阴不阳地问道：“道长是来捉鬼还是做鬼?”

        “如果这里有鬼，贫道还是要捉的。”

        阎大麻子皮笑肉不笑：“张三礼，请吧。”

        陈瞎子突然道：“道长，今天早上我想到昌灵山去找你，给你讲个故事听。现在你来了，我快要死了。你想听吗？”

        无尘道长一百个愿意：“贫道愿闻其详。”

        陈瞎子道：“十年前的今天，阎大人带人进了昌灵镇后，张老夫子在文庙被人杀死了。”

         往事像电一样，闪过张三礼的心中：阎大麻子杀死了自己的爷爷，还有杀自己，多亏师傅救了自己；自己偷偷苦练了十年的“五行斩”。

        张三礼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等师傅讲完。

      “我到文庙时，张老夫子已经死了。”阎大麻子却否认张老夫子的死与自己有关。

张三礼气得说不出话了，“阎大麻子，你敢做却不敢承认——”

     “我阎大麻子杀了你爷爷？”阎大麻子仰天狂笑：“是我杀的，我还要杀了陈瞎子，我还要杀了你张三礼——”

         张三礼暗暗运气，准备用“五行斩”给阎大麻子雷霆一击，再与兵丁拼个鱼死网破。

       “徒儿，不可鲁莽，杀你爷爷的不是阎大麻子。”陈瞎子掷地有声。

        张三礼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偷偷苦练了十年“五行斩”，就是要杀死阎大麻子，给爷爷报仇。如果 阎大麻子没有杀自己的爷爷，——他不敢想，好像三伏天跌进了冰窟里——透心凉。

        张三礼觉得自己快疯了，“是谁？是谁？我要杀了他！”

        陈瞎子想到了一个人，但不敢肯定。

       因为自己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是这个人。

       陈瞎子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否定。

     “后面的事情我来说，”阎大麻子自己也想讲故事了，因为阎大麻子也有疑问。“第二年，有人高价出钱让我去抢一本书，我带人悄悄进了到刘大善人家，找到了那本书。刚要走，官兵已围住了永昌堡，杀进了刘大善人的家，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我也被大内来的福大人抓住了。当福大人要杀我的时候，我告诉福大人，要和他单独谈谈。我给福大人告诉了这个秘密，献上了这本书。福大人收留了我救出，我便跟着福大人奉朝廷之命到南方剿灭乱党。”

        阎大麻子目光一转，死死地盯着无尘道长：“那天晚上，道长在永昌堡，给陕西会馆做法事，对不对？”

无尘道长有些不屑一顾：“是在陕西会馆。可事情与贫道有什么关系？”

       “问得好，无尘道长，你最奇怪的是为什么福大人和我又回到了昌灵镇。因为东来镖局的李掌柜是乱党，他的儿子李亮也是乱党。事发后，这些乱党余孽四处逃窜，福大人和我一路跟踪，到了这里。今天早上，李亮和陕西乱党见面，我们抓获了李亮等乱党分子，福大人已把他们押往凉州府。”

         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气息，陈瞎子再一次开口了，“我猜阎大人当时不知道谁高价请你做事，” 见阎大麻子点了点头，陈瞎子继续说道，“这是个一石三鸟之计，这个人借你阎大人的刀，抢刘大善人家的书，；又用朝廷的兵马，消灭你阎大人等，杀人灭口；自己为剿灭匪徒立了大功，自然要升官发财。说来说去，都是江湖奇书《透天记》惹得祸，传言书中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江湖中人谁都想得到它，可是谁得到它就会带来杀身之祸。无尘道长，我说的对不对？”

         无尘道长有些恼怒：“贫道不明白你的意思。”

      “今天早上，福大人告诉了我，牛鼻子，”阎大麻子手指无尘道长，面露凶光：“原来是你，高价雇我去抢刘大善人的《透天记》；又密告官府，借福大人之手杀死我们；踏着别人的脑袋来升官发财，无尘道长，你这牛鼻子太狠毒了。”

        无尘道长双脸涨红：“阎大麻子，你血口喷人！”

        两个兵丁的手中洋枪瞄准了无尘道长，等阎大麻子下令。

       有人就会有秘密，有秘密就会有好奇的人。很少有人知道，好奇心会杀人。

        无尘道长和张老夫子原是结拜兄弟，常常在一起喝酒。有一天，张老夫子喝醉了，说他在孔庙里找到了一本奇怪的书，封面写着‘透天记’，书里却一片空白。无尘道长知道《透天记》的故事，想独吞奇书。阎大麻子来了，无尘道长觉得机会来了，便去找张老夫子，不但抢了书，而且杀了张老夫子灭口。

        陈瞎子打断了无尘道长话：“《透天记》的秘密我告诉你——。”

       无尘道长的好奇心战胜了理智：“什么秘密？”须臾之间，他明白了上当了。

    “我在刘大善人家用假的《透天记》，狸猫换太子，偷了上卷；你杀了结拜兄弟，抢了下卷。”陈瞎子说着，有些激动：“是你杀死了张老夫子”。

       无尘道长争辨到：“不是我，不是我。”

       陈瞎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十年了，十年了，我没有找到秘密，你也没有找到秘密。我烧了上卷，看到书上的字，是——七上八下透天记，水火无情显真言。”

       五行无影针，无尘道长的独门暗器。

       无尘道长突然大喝一声，向左窜起，双手一扬，就要射出无影针。

       说时迟，那时快，五支桃木剑迎面飞来，钉在了他的四肢，钉在了他的胸口。

        两把无影针，散落在地上，闪着金光。

        那本揣在怀里的《透天记》下卷也落在自己的脚旁。

        无尘道长看见自己的血从伤口里流出来，一滴一滴落在《透天记》下卷上。

        他听到了陈瞎子在念：“七上八下透天记，水火无情显真言。”

         阎大麻子觉得有些无聊，无聊的可怕，他一定要杀了陈瞎子师徒俩。

        阎大麻子皮笑肉不笑：“张三礼，请吧。”

         陈瞎子念着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死瞎子，你念吧，无论选那一个，你都逃不了一死！”阎大麻子幸灾乐祸地想。

         张三礼拾了条桌上的一个纸团，对阎大麻子说，“我选它。”

         他没有将纸团展开，而是塞入了自己的口中，咽了下去。而将桌上的另一个纸团展开，是一个叉，每一个围观的人都看到了——这个是叉，那么张三礼吃下去的纸团上是圈。

      “张三礼是神仙呀，他选对了！”围观的人们欢呼雀跃。

        张三礼清楚，吃下去的纸团上画的也是叉。

        不是他选对了，而是他吃对了。

        阎大麻子也清楚，他想玩死陈瞎子师徒俩，到头来，陈瞎子师徒俩却战胜了他。

        阎大麻子恼羞成怒：“杀死他们！”

       “砰！”兵丁手中的洋枪响了。

         倒地的是阎大麻子，他听见了陈瞎子念的偈语：“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报仇了！我给我娘报仇了！！我给我爹报仇了！！！”

        陈瞎子叹了口气，是刘大善人的儿子杀了阎大麻子。

       “快跑了！”

       “快跑呀，革命党杀了阎大人！”

         围观的人已经喊起来了，四处乱跑。

         兵丁都是当地人，他们都懂，朝天开枪：“革命党杀了阎大人！”，甚至趁乱在阎大人；不，阎大麻子；不，阎大土匪的身上补上一枪。

         而陈瞎子和张三礼追上了押解革命党的官兵，在路上杀死福大人，救出了李亮等人。

         陈瞎子的眼睛不瞎了，他跟着革命党人去革命。

         陈瞎子的话半真半假，《透天记》的秘密有谁知？

后记

        宣统三年三月二十九日（1911年4月27日），孙中山和黄兴等经过半年精心筹备，发动了震动全国的广州起义。革命党人分路发动进攻。黄兴率领的100多人攻破了两广总督衙门，跟前来镇压的大队清军展开激烈的巷战。由于孤军力薄，激战一夜而失败，黄兴等负伤逃脱。战斗中英勇牺牲和被捕就义的有近百人。广州人民不顾生命危险，把殉难烈士中72人的遗体葬于城郊红花岗，并将其改名为黄花岗。因此，这次起义后来又被称为“黄花岗起义”。

        宣统三年六月，四川省爆发了保路运动，并迅速激化，发展成武装斗争。这使湖北的革命党人深受鼓舞，文学社和共进会几经磋商，决定联合发动起义。为此，革命党人建立起统一的领导机构，推举文学社社长蒋翊武为总指挥，共进会领导人孙武任参谋长，预定在中秋节（10月6日）起义。然而，待起义日期临近，因时间仓促，准备不够，革命党人决定将起义延期到八月二十日（10月11日）。不料，在十八日发生了孙武检测炸弹失慎爆炸事件，起义的领导机关遭到破坏，起义计划暴露。湖广总督瑞澂立即下令全城戒严，开始大肆搜捕革命党人。蒋翊武逃脱，彭楚藩等被捕牺牲。新军里的革命党人见事态紧急，决定提前起义。 

        八月十九日 （10月10日）夜，新军工程第八营的革命党人打响了起义的第一枪，武昌起义爆发。革命军猛攻总督衙门，瑞澂等官员仓皇逃走。经过一夜的激战，革命军占领了武昌。二十一日，又占领了汉阳、汉口，完全控制了武汉三镇。武昌起义的胜利，迅速推动了全国各地群众革命热情的高涨。革命党人在各省积极发动新军、会党起义，农民、工人、手工业者和城市贫民也纷纷自发地起来参加斗争。 

        最早响应武昌起义的是湖南和陕西两省。九月初一日（10月22日），革命党人焦达峰、陈作新率新军、会党攻占长沙，建立湖南军政府，焦、陈分任正、副都督。 

         同一天，同盟会员笼络会党和新军在陕西发难，建立了陕西军政府，原日知会成员、新军队官张凤翙为都督。

        在武昌起义爆发后的短短一个月内，全国已有鄂、湘、陕、赣、晋、滇、浙、苏、贵、皖、桂、闽、粤等13省及全国最大的城市上海，先后宣布脱离清廷独立。在其他省的许多州县，也纷纷爆发了起义。在革命洪流的冲击下，清廷的反动统治陷于土崩瓦解的局面。

        湖北的革命党人在武昌起义的第二天，即开始筹组政府。他们接受立宪派的建议，推举清新军军官黎元洪做都督，成立了湖北军政府。又推举立宪派首领汤化龙任民政部长。接着，宣布废除宣统年号，改国号为“中华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