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安处是故园

四川省旺苍东城中学  高二7班刘开蓉

一 茶园

       在你的记忆深处是否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不是家，那里虽有甜蜜，却蕴藏太多苦难，时间越久，越不知其味……

         那里是我们唯一的灵魂净土，从无外人打扰。

  那是茶园。我的茶园。

       不大，株株灵秀青翠，春雨一来，便是嫩芽抽发。满目皆是勃勃生机。内有奇石，景色尤美，令人流连忘返。茶园二字，最是合适了。

        只是，无人知晓，那第一株茶树是何时萌发的呢？

         或许有人知道。他轻抽一口烟，缓缓吐出，慢慢讲述这里的沧海桑田。灰白色的头发，如茶园。

   他是我大伯。

        大伯爱喝茶，茶园到底是传下来的，还是他亲手所植，不曾问过，现在也没有机会去问了。幼时我酷爱到这茶园里来，学着大伯的样子，揪扯几片老叶子，斟出一杯”好茶”。大伯看见了，也不恼怒，只是微笑不语。

        大伯在我的记忆里，似乎永远端着一杆烟枪，泛着年代久远的青光。他抽一口烟，我看他就有如在雾中，如梦似幻。大伯有时喝茶，会从茶碗里浮起一些水雾，如他给我讲的故事，或引人发笑，或灵异神奇，如水雾中的大伯，朦胧了，只余一味茶香。

       后来，我长大了，见过些名胜风景，品过些绝世好茶，却怎么都尝不出故乡那一抹茶香，最是温暖简朴。大红大紫看多了，有时花了眼，就想看看那抹青翠，还有那青翠背后的老人。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我终于接到了那通电话，终结了我所有不真切的忐忑。心中的那个老人，还是微笑不语，又似有千言万语，却只是笑咪咪的。我看着他，他却再也无法看着我，眼前只余白茫茫的一切。

        鬼使神差来到这茶园，它的守候者已然离去，物是人非事事休。石桌边还搁着一个旧茶碗，而四顾无人，终于明了，他已离去。   

        有些人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大伯走后，留下的只有茶园。却又不是茶园，这里的秘密，需要我自己去寻找。

        是否，你走后，我可以学着用思念取暖?

二 古井

        用竹子遮掩你的身影，用鲜花装点你的笑容。你是我梦中的伊人，在现实与梦境的分河那岸，语笑嫣然。

        未与你相见，就听到你的歌声，清脆悠扬，如鸣佩环，心甚悦之。不需要伐竹取道，那一条小路已经用枯叶铺好，还有那与你为伴的青竹，你歌唱时，他们合奏。

        终于见到你，被你温柔安抚。“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佛”，这些都只是你的装饰，你只要静默立着，就不负我们的一场相遇。

        你是古井，是时光深处的秘密。

       不需要你为我们供水时，就不能和你常常相见。只能偶尔去见见你，你想是我的梦，承载了我对自然的所有美好的向往。

        世界在变化，人们的足迹越来越快，像是被抽转的陀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每个灯红酒绿的夜里，醉生梦死，却无法面对每天睁眼后的空虚。有人便离开了，卸下了所有的负担，隐居深处，做着现代陶渊明，将梦寄居在终南山下的菊花枝头。

        这样做对吗？我拨开深深草丛，原来这里有着大片竹子，在那一天，纷纷开了花，我永远无法忘却那样的景象，灰灰的小小的花，那是竹子用尽一生，努力造就的一日繁华。

        见到你，我轻轻叹了口气。在你旁边坐下，时光远逝的日子里，我离开，你留下来。你的水已是一滩死水，花木掩映中，再也无法唱出美妙的歌声。那些藤曼枯死了，固执的缠绕在树梢上，我坐着，什么也没想，只是发呆。

       渐渐的，夕阳西下，一股寒气缓缓侵入我的身体，很冷，我有一种什么也找不到的空虚感，手足无措。我敬佩柳宗元先生，他竟然能忍受住寒冷与恐惧，忍受凄神寒骨的惆怅。

        最后一抹阳光映照在地面上，像是带来了答案。你并不是将所有美好给予了少时的我，然后将所有枯败留给了现在的我，或许只是现在的我能看到枯败了。

       我看到不远处的家，炊烟寥寥，那里还有我爱的人。终于明白了，那些人所谓的归隐之心，只是在固执地装点自己的梦而已，一如你固执地携带旧日气息，不肯离去。

         执着和遗忘，是梦的两端。回归和分离，是尘寰的选择。世间如此美好，值得我去奋斗。我同意后半句。粗陋的现实里，我要把梦装点得如你一般美好。

         再见了，古井。我还有我的梦，我的方向，我爱的人。你要留下来，但我要走了。有人说时间会摧毁一切，但我要我们都永垂不朽！

          三 不老山

         青山妩媚，见我如是。

         我家老屋在那青山重重掩映深处，不闻车马喧嚣声，不见流水行踪人。总角之时，童心稚嫩，一年一年看那青山 岁岁不老，身边的人也年年相似。知道那山脚有一株映山红、盛极茂极，春暮时节便吐蕊芬芳。大片大片的红，连接着周围流溢的青翠。一年一场的盛宴从不迟到，也从不更变，以为天长地久就是这样。

        却在那一年， 我的家乡降了大雪，那座我以为永远青春的不老亘古山白了头，一夜。

        我离开了这里，游子久不归。我不难过，太好的保护就是茧，看的久的风景便是俗腻。我已给无比渴望外面的世界，连灵魂都是在躁动。飞鸟归终是离巢的，我离开了大山。

        时间的变迁没有放过任何一人， 任何一物。家乡的变得很快，快得我不记得来时的那条小路什么时候变成了坚硬冰冷的水泥路，一排一排的护栏拦住了我与过去的亲近，只有路边小黄花执着等待着，守候着。我竟然有些不忍，我本应该为发展变化高兴，没有谁喜欢一成不变。我站在山脚，那座山已不复翠色欲流，那株映山红只有一枝，在破碎的山体前低伏着开花，稀稀疏疏似乎在诉说什么。

        山脚已经炸碎了，为了开辟新的路。边上也横着缠绕着数跟黑粗的管子，据说那是为了引入自来水。傍晚我从水杯看着往日清澈的水里掺杂着白浊.的消毒水，一闻已再不复往日清香而是消毒后惨白的味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土已不复淳厚，水不复甘冽，水土混合在一起成了最浑浊的泥。

       我再也等不到与不老山鬓雪相拥了，在清水畔只能重饮一盏虔诚。景年凋零太快，我的深情觉醒大慢，难与共之。我没发觉那座山为我温柔岁月，黄昏相候，直至面目全非，无可挽回的时候，才知道留恋珍惜。年少轻狂的痛无法忘却无法弥补，我只能与你，与茶园，与不老青山分赴西东。不是天意捉弄，不是人心又难测，只是时间大久，我们相拥太迟。   

        百年之后， 岁月无声，我的浮生只想在不老的老山安息，青山供奉。我厌恶过，想逃离过，最后却发现我身边只有你，也只剩你。那些年少的白首之约，抱柱之盟，在那一场大雪，不老山白首，也算与我携老了。

        我至死不渝的一场梦，我相信梦深处，是那座不老的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