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爱花，我也爱花。

记忆中最深刻又最频繁的情节，是奶奶和我倚在青色的矮墙边，空气中弥漫着鲜土的芳香脚边的甲虫来来往往，头顶的银杏树紧紧靠拢，金褐色的阳光从叶缝间偷偷就到了我们的衣服上，波光粼粼，好似记忆布的网。奶奶微笑着给我打着蒲扇，她双手比划着各种灿烂的花的模样。她口中的花总是一团团一簇簇的样子，她口中的话总是面向阳光，总是可以烂漫着整个眼球。

看房子的墙是青色的墙边种满了挺直的银杏树，树下或许会冒几株野花，但它们微乎极微，弱乎其弱甚至不见蜜蜂和蝴蝶的光临，即使有阳光照射，它们依然套拉着脑袋，软软的筋骨搭在泥土上，仿佛生机与活力与它无关。每当这时，我总是撇过头，不忍心再瞧上一眼。

我问，奶奶，您什么时候会在墙边种满漫漫的花簇？

这个时候，奶奶笑了，眼角的皱纹一缕缕排开，细细碎碎的短发拍打在她的双颊上汗水顺着耳根滑下落入深色的衣襟。

她说：“你爸爸是我种的花，你姑姑是我种的花，你的几个叔叔亦是我种的花，再之后，你姐姐是我种的花，你也是我种的花……这田间的一菜一叶，这林间的一草一木，都是花。”

越来越长大，我越来越懂得了奶奶的话。奶奶1942年出生，19岁结婚生子在哪个饥荒的时代，她没有手艺，春去秋来，她靠着勤劳的双手，让五个孩子受到了教育。她一米五的个子，确将整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看着她长满死茧的双手，看着她干裂的指甲，我仿佛看到荒年时她惆怅的影子，她守着冷净的石灶，额上的纹路深了_层又一层，我仿佛看到她借着月光引针的影子，光线昏暗，她眼睛红肿，倦意来袭，但她怎能停下手中的动作？我仿佛看到在孩子将要失学时她心酸的样子，我年幼的姑姑，牵着她的手，怯懦的躲在她瘦小的身躯后，她拉着校长讲了百般好话，收到的仍是一个无情的眼神，颤抖的手紧紧攥着那远不及学费的五角钱……

奶奶您种的花都开了，因为，我们都长大了。猛然间，我发现您老了!我14了，您也76了，我看见岁月在您发丝间穿梭，游来游去，留下了一片斑白的痕迹，身后是那姹紫嫣红盛开的花朵。